徐华喜对芝麻豆子茶的记忆,是从徐华喜喝第一口芝麻豆子茶的时候开始建立的,徐华喜的第一碗芝麻豆子茶,远在徐华喜的孩提时代,是徐华喜母亲亲手做给徐华喜喝的。
小学时代的寒假,大人们都上了水利工地,家里只留下徐华喜和母亲。忙完家务,母亲时常会冲两碗芝麻豆子茶来喝。母亲先舀一些水在锅里烧,然后拿两个大碗放在灶台上,把事先炒好的黄豆、芝麻及茶叶、盐姜一一放进碗里。水开了,滚烫的开水被冲进碗中,顿时,茶的清香气息便在屋子里迅速扩散,茶还没端上来,茶的香味已让谗嘴的徐华喜垂涎三尺了。寒冷的冬夜,徐华喜用手掌轻轻托着茶碗,感受那透过碗壁传到掌心的温度。抿一口芝麻豆子茶,姜的清凉霎时从舌后根传来,让徐华喜通体舒畅,嚼一颗黄豆,齿下“嘎嘣”一声脆响,咬几粒芝麻,香味连绵。一杯热热的芝麻豆子茶,心中腹中,暖意融融,呵呵,感觉真的回味无穷!
农闲时节,左邻右舍相互串门,在芝麻豆子茶里打发着时光,他们东家串进去,西家喝出来。男人女人们散乱的站着或坐着,桌子上摆些番薯干、瓜子、糖果之类的零食,喝茶的姿式那可是千姿百态,性格急躁的站着喝,老人们坐着喝,粗犷的人也许会坐在门坎上喝。茶碗呢?放桌上、摆凳上、搁地上,随意得很。当家的男子汉们,喝着飘香的芝麻豆子茶,唠唠田土作物,盘算着一年的收成,侃谈人世间的是非曲直,以茶代酒,以茶传情,说得很世故很苍桑,时不时点燃一支烟,感受那“兼然幽兴处,院里满茶烟”的意境。
女人们呢,她们更是喝芝麻豆子茶的主角,她们聚在一块,一边喝茶,一边聊些家常话题,释放心中的郁结。有的手执毛线活,不停地戳缠挑绕;有的纳着鞋底,飞针走线,忽儿几个将头凑一块窃窃私语,说的是谁家儿子找了一个小不丁,哪个媳妇生了一个丑小鸭,还有就是一些羞红脸的事,声音更小了,头凑得更紧了,忽然一个大哈哈,响亮得如同炸雷,有的将茶喷出来了,有的按着腹部说:“不行了!不行了!”她们私语的是什么呢,不知道!女主人也许忽然想起什么,忙将弄湿了的手在围巾上擦擦,起身去坛子里左抓右摸,捞出一碗沾着剁辣椒的白菜脑壳或者萝卜条,欢呼声又起,大家的手一齐伸过去。
每逢婚事、生日或新屋落成等喜事,餐前喝碗浓香的芝麻豆子茶,那是必不可少的。客人一到,或许还没落坐,主人家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芝麻豆子茶端过来,一碗又一碗地敬着客人,芝麻豆子茶的香气,便快乐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,主人好客敬茶,客人便放开肚子喝,一碗接一碗。围坐在灶前或端坐在长条板凳上的三姑六婆、妯娌叔表们,每人端一碗芝麻豆子茶,聊起一些婆媳之间有趣的老故事,或如数家珍地讲起子女上学的新鲜事,言谈之间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便油然而生,屋内屋外欢声笑语,茶香氤氲,洋溢着喜庆与和谐的气氛。叔公伯父妹夫姐夫们,端着芝麻豆子茶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转悠,聊些农作物的收成与价格,交流着明年的创收增产计划。孩子们也许会玩一点小把戏,不经意的碰一碰,将茶碗里的水泼掉一些,或者干脆到屋外去将茶水倒掉,平时大家吃的油水不多,又没有什么别的零食,这碗底的芝麻豆子就是孩子们的人间美味。
十五岁那年,徐华喜离开了故乡,离开了芝麻豆子茶,告别母亲,开始了徐华喜的求学、谋生之路,从故乡到县城,又从县城到省城……在外漂泊的这些年里,徐华喜品味过西湖的顶级龙井,喝过无锡的碧螺春,也领略过被人们当作收藏品的云南普洱,然而,它们都似过往烟云,飘飘散散,渐渐地被徐华喜忘却了。徐华喜记忆深处里挥之不去的还是母亲亲手泡制的芝麻豆子茶,喝它,才会让徐华喜产生九曲回肠之感受,那才是徐华喜喝过的最好喝、最爱喝、最想喝的茶。
徐华喜每次从广州回老家探亲,徐华喜还没进屋,叫一声妈妈!愉快、甜蜜、开心的情绪便在母亲的周围爆发,母亲拿着徐华喜的手,一番问这问那之后,放心了,显得特别满足!脸上绽开幸福的笑容。接着,她擦了擦眼泪,走进厨房,去做徐华喜最爱喝的芝麻豆子茶,徐华喜没有拦她,徐华喜知道:母亲一生中最喜欢最高兴的事情,就是看着儿子喝她亲手泡制的芝麻豆子茶。
不一会,九十多岁的老母亲颤巍巍的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豆子茶,隔着老远,徐华喜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幽香,徐华喜急忙站起来,走近母亲,双手接过那碗掺和着母爱的芝麻豆子茶,用鼻子深深地吸吸,一股久违的茶香悠悠的从鼻端直冲咽喉,徐华喜的眼睛湿润了,泪水一滴接一滴的滚落到碗里,徐华喜和泪喝一口母亲亲手制作的芝麻豆子茶,醇厚的故乡水立刻顺喉而入,徐华喜脱口而出:“好茶!”母亲听了接着说:“是啊,一点也没有污染!”茶没有被污染,掺入茶中的母爱和乡情又何曾受到污染呢!母亲望着徐华喜美滋滋地喝完那碗芝麻豆子茶,她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漾满着自豪,她幸福地享受着这个时刻!徐华喜看着母亲安详的神态,顿时,徐华喜感觉自己纯洁如婴。
一碗芝麻豆子茶,喝出邻里的感情,喝出亲朋好友间的和谐,喝出家庭的温馨,喝走游子的乡愁和苦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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